“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这是汪曾祺的一句感慨,或许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感悟自然不会相同,但人世间最入人心、最难舍难分的,最让人挂牵的,想必还是这人间烟火,这绵长的滋味,最抚凡人心。
坎坷的2020年已翻篇,人们在煎熬中,期盼它的早日过去,岁月静好,流年无殇。2021的新年第一天,与几位好友前往铜陵的大通古镇,其实也没啥目的性,只是想体会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大通古镇位于安徽铜陵的郊外,古名澜溪,这是一座历经沧桑的千年古镇,那条从九华山下流淌过来的青通河,在此汇入长江,江的对岸是和悦洲,而这段江还有一好听的名字叫:鹊江,起因是:春秋时期,吴楚争霸的“鹊岸之战”就发生在此。
大通的历史可追溯到六朝,因铜陵产铜,朝廷在此炼铜铸钱,设梅根冶亦称“ 梅根监 ”。西汉设铜关府并设大通水驿。宋开宝八年,建镇。“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这是大诗人李白来此,留下的梅根冶炼铜场景的诗句,可见当时这里炼铜的火热......
我们到达古镇时,已接近黄昏,那一抹淡淡的余晖投射在澜溪老街斑驳的墙壁上,夕阳潋滟了古镇,余辉洒落在人们的身上,这残阳的余温慰藉着沧桑的老街,让它在这寒冷的冬日多少还带有温暖的意思。前方是曲折幽静的巷陌,那黛瓦青砖,翘起的檐角,衬着晚霞绚丽的色彩,倒显露出几分靓丽,其间蕴藏着往事,吸引我们探寻的目光。
雪霁之后的大通码头,在落日余辉的映衬之下,其冷酷俊朗的面孔而变得柔和,波光粼粼的鹊江,不时被经过的货船,划出一条长长的金色波纹。三三两两的游人驻足在这长亭之中,或来个自拍,或远眺渐行渐远的客轮,仿佛再现了曾经:“倚槛听鸣橹”的旧景。
冬天的黄昏是短暂的,天黑的快,晚上我们就在老街寻的一客栈落脚,属于价廉物美型的,标间在一百元左右,条件也还行。收拾妥当后,朋友喊着去街上吃鱼。还打趣地说:你们大师是来拍照的,我是来吃鱼的,哈哈。
夜晚的老街是宁静的,商铺多已打样,只有几家小酒馆还亮着灯火。大通古镇酒馆的“江水烧江鱼”是招牌菜,虽然今年长江禁捕,但店中的鱼依然是附近河湖中的野生鱼。点了“汪丫鱼烧豆腐”、“油榨秋刀鱼”、“红烧仔鸡”,再来二个时令蔬菜,一盘花生米,齐活!几位老友,伴着红泥火炉把酒言欢,共庆2021年的元旦。
那晚大家谈的畅快,酒自然喝的不少,直到夜深才搀扶着回去,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三竿。老街上的喧闹声催促我们赶紧起床,老街的居民习惯了早起,各家商铺都已开门迎客,咸鱼腊货布满了街道的两旁,成为了老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远处,袅袅炊烟从烟囱中缓缓飘来,混杂着腊货的味道弥散在老街的之上,那熟悉而温馨的年味已悄然而至。光阴如白驹过隙,流年的春风辗转就到,虽然这个冬日的早晨仍旧寒冷,但并没阻止人们采购年货的步伐,浓浓的烟火气,伴的浮生又一年。
澜溪老街并不太长,我拎着相机悠闲地在老街游荡,听到的是岁月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看见的是沧海桑田,烟消云散之后老街的恬静,跃入眼帘的是一幅幅生活的画卷,这老街的烟火气,是历经沧桑后,徜徉田园的云淡风轻。
漫步在这气韵悠长的老街,感受到的是别样的温和与舒适,不知不觉中,思绪飘向以往的旧时光中......大通,自古以来,就是徽商经营长江上游生意的重要商埠码头、交通要道与商品集散地。其鼎盛是在清末民国这百年,清同治年间,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曾国藩发现鹊江是天赐的良港,在此建立了盐务招商局,节控苏、皖、浙,赣等数省的水上航运,大批盐船和盐商云集大通,百业随之兴旺。
大通发展的另一契机是在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将其定为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准许英商船在沿江的大通、安庆、湖口、沙市等处停泊起卸货物;各口租界免收洋货厘金”。这条不平等、屈辱的条约却意外地给大通带来商机,一时间各路商家纷至沓来,建商铺、货栈,做买卖。江上大小客轮来往穿梭,纷纷停靠大通,货船川流不息,如繁星点点,蔚为壮观,弹丸之地的大通竟住有十万之众,市面繁华,经贸发达,入夜后,更是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大通在民国的历史中也是意义非凡。1900年,孙中山在这里发动大通自立军起义,拉开辛亥革命序幕,打响中国民族资产阶级推翻封建王朝的第一枪,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安徽督军柏文蔚将临时军政府就设在大通。
大通的没落是在民国的后期,主要的因素是日本的侵华战争。1938年,国民党军实施“焦土抗战”和日军飞机的连续轰炸,让这个曾经名噪国内外的安徽“四大商埠”、有“小上海”之称的千年古镇,随之一落千丈,日趋衰落下去。
大通在1949年4月得以解放,但随着国家建设重心的转移,却让古镇渐行渐远。原先重要的水路运输的要塞被后来的铜陵万吨深水良港所取代,高速、高铁、机场的兴建,彻底让这个曾经繁忙的港口变成了清幽之地......
世间万物,都随时光流转,曾经的惊心动魄已是过眼云烟,世事变迁,老街的人们习惯了这充满烟火气的生活,贩夫走卒,皆有闲适之气。归于平静的老街方显泰然若素,任由路人观瞻感慨,也不悲不喜。在这里,你可以摩挲,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