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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脚,海拔就在六百七十二米处;上个山垭,海拔一千多米。这里退后属湖北十堰市房县;朝前就是鼎鼎有名的神农架。
我的目的地就在这儿——房县九道乡响应沟村。
这不,响应沟村党支部书记吴维科来了,一手拄着铁锹,边走边铲雪。
吴支书是个朴实憨厚的庄稼人,穿着排扣的老式棉袄,说话和气,始终一副笑脸。他在村里,从担任村委会主任到担任村支书,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带领村民建成集中供水提水厂,安装太阳能路灯,修建通往外界的公路,和村两委一起帮助乡亲们解决了治病难、读书难的问题。
初冬的这场雪下得很大,山上山下像穿了羊皮袄。巴山松垂着松果,山菊花跃出雪层满坡灿然。
不一会儿,史发菊一脸汗珠,从毛狐寨赶来了。
她从头上拿下头巾,擦了擦脸。模样不像山风吹过的,皮肤不粗糙,头发拢成一把马尾,扎在脑后。
“听说你都儿女成家了?”我问她。
“奔五十的人了。女儿出嫁了,儿子在县里工作。”
“享福了,还忙?”
她把头扭向吴支书:“闲不下来,不加油干,都对不起吴支书。”
吴支书哈哈一笑:“我有啥对不起的,都是你们自己争气。”
她指着对面影影绰绰的山坳说:“那里就是毛狐寨,也是我原来的家。前山遮后山。从门口到山下大路口是五里高坡,从大路到村上又是五里山路,从村里到乡里是三十里盘山路,从乡里到县里整整三百里。我丈夫七年前要不是吴支书他们帮助,人怕是都不在了。”
吴支书打开手机让我看史发菊丈夫的照片。照片里,人长得高大,身着迷彩服,拄个棍子,背对羊群,面对远山。
史发菊丈夫叫景平枝。原来,史发菊四十岁那年,景平枝给烟叶打农药中毒,突发脑膜炎,口吐白沫。两百斤的身躯,儿子女儿赶回来也抬不动,是吴支书和几个小伙子换着把他背下山。村卫生室治不了,赶忙送乡卫生院;还是治不了,又连夜送县医院,这才捡了条命。后来景平枝偶尔还发病,史发菊就走哪把他带哪。可谁知,景平枝才好转,史发菊食道又出了问题。亏得吴支书帮他们办了医保和大病救助,才及时治了病。
转了十几个坡,爬了长长一面山岩,我们来到了毛狐寨,这里是史发菊和景平枝的老家,现在是养殖基地。几间土屋掩映在茂密山林里,里面是平时值班住的简易床铺、给牲畜加工饲料的工具和锅灶。
景平枝微笑着走出来,与我们打招呼。
朝阳那面山稍缓,散养着羊群、鸡群、牛和猪。沿着山路走过去,是片开阔地,四十多亩。退耕还林后,兼种玉米、土豆、红薯。这面山菊花开得好鲜艳,可以养蜂,他们忙不过来,便让别人来养,摆着一排蜂箱。
史发菊指着那羊群跟我们说:“其实,单种这高山粮食和蔬菜也够吃够喝,可是总觉得就这样,对不起好政策。于是我们在这里搞养殖。开始,养了六十几只羊、十几只鸡、几头猪、几头牛,摸索经验。慢慢有了经验,开始成群地养。”史发菊笑哈哈地说:“我不愁销路,村里联系订单,我只顾养好就成。现在,人越活越精神!”
听了史发菊一番话,我忍不住感慨:真行!人如其名,有菊的品格和精神!
史发菊又一口气说到现在居住的地方:“2015年村里集中安置,我们迁居到响应沟新村。你看那片新楼,我们家就在那里。三室两厅,有自来水、液化气,能上网,电视也不用竖天线了,在山坡上可以看手机视频,跟孩子视频通话……”
夕阳落下山崖,我们一路来到史发菊的新家,果然整洁宽敞。小坐片刻,吴支书说,走,再去看看明三家。
“不是史发菊带动,明三还困难着呢。明三,不冤枉你吧?”吴支书笑着问明三。
明三,五十多岁,长得黑瘦。他招呼我们坐下,端来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点点头:“原先没动力,也懒得做事。后来吴支书把我拉到毛狐寨,看人家史发菊两口子在干啥,又隔三差五来开导我。跟争气的人一比,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带我们走出门来,指着村子背后的轿子顶山:“那儿有我二十多亩山林,光松果每年可以打上万斤,我还有四十多箱蜂,还有几亩芍药……”
暮色拥抱了山口,新村的路灯点亮了山谷。
吴支书与我沿着响应沟新村一排一排转,路上又提到了史发菊:“史发菊这个榜样带了好头,村民以她为荣。大家比着干,越来越有干劲。现在我们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发展产业,已经整村脱贫。再过几年,产业规模肯定更大,乡亲们的日子肯定更红火!”
我们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响。我心里想着史发菊的毛狐寨,脑子里满是山菊满坡的美丽风景……
本版制图:赵偲汝
作者:兰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