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自由邦，大概是美国最有异域风情的一块领土。
在这里，多元文化冲撞的例子随处可见。拉丁风情碰撞流行文化，世界各地的游客欢聚一堂，还有一群来自越南的神秘客人——大肚猪。
波多黎各的越南大肚猪，小时候比较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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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界自古出英才，比如在中国一战成名的野猪。它们冲击奶茶店、包围南京城，在香港街头大大方方掀开垃圾桶觅食，在马路上奋力追撵游人。
冲进奶茶店的南京野猪
图源：荔直播
来自越南的大肚猪，则正在美国加勒比海上的自治邦兴风作浪。
这是一种毛发灰黑色的猪，腿短、肚子几乎垂地，生长比较缓慢。成年后，大多数体重在50公斤左右，大的也可能突破100公斤。
在老家越南，大肚猪是幸福、饱食和富足的象征，但在波多黎各，作为入侵外来物种的它被视作灾难。
两只在老家越南的大肚猪，可不是当作宠物而是肉猪来饲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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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只大腹便便的大肚猪毫不拘束自己外国猪的身份，成群结伴地在街上追打尖叫，音量分贝之高，举止之狂野，连最熊的人类幼崽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它们反客为主，昂首挺胸地走入当地居民的花园和农场中觅食，大肆破坏花草和粮食作物，饱餐之后还大摇大摆留下刺鼻的尿液和粪便。
偶尔发现路边的坑里有水，这群地霸不介意就地洗个舒舒服服的泥水澡，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
在波多黎各街头闲逛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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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大肚猪不羁的生活方式，对人类社会规则的蔑视，让它们成为了当地动物的意见领袖。
在波多黎各的首都圣胡安，大小不一的猪在小山般的垃圾堆里翻滚，鸡和狗也混入了这支寻宝大军，跟着这群城市漫游者一同制造破坏。
小猪们在垃圾堆上欢快地奔跑，碎玻璃在蹄下叮当作响，当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慢下脚步时，一只母猪突然站了起来，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个微笑。
在风景如画的波多黎各，大肚猪们听着海风的时候会不会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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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极具后现代色彩的黑暗童话，无疑是当地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31岁的菲格罗亚说，越南大肚猪造成的问题不仅仅是恶臭的气味、翻倒的垃圾桶和被拱得到处都是的秽物，还有最重要的人身安全问题。
她的姨妈就是受害者。一只大肚猪曾对这位老太太穷追不舍，一口咬在她的膝盖上，导致她摔倒在地，不得不在医院接受手术。
在波多黎各街头闲逛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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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岁的杰西则表示，自己心爱的花园彻底被这群恶霸毁了。曾经，这是一个种满芋头、西红柿、南瓜和香菜的绿色秘境；现在，植物全部惨死在了大肚猪的蹄子下。“我现在只剩下三棵小芭蕉树。”他说。
36岁的公务员路易斯干脆在自家房屋前围了一圈汽车轮胎，想靠这个篱笆将大肚猪隔离在外，免受骚扰之苦。轮胎藩篱外，好奇的大肚猪聚了起来，摇着短小的尾巴，隔着轮胎的孔打量着路易斯家。
这也是许多居民选择的方法——用各式各样的物品，把自家和社区围起来，阻止大肚猪入侵。
这份努力不过徒劳。这些猪大喊大叫，夜间也不停制造噪音，让路易斯无法入睡。
眼神忧郁的越南大肚猪
图源：AP
某种程度上来说，越南大肚猪以实际行动宣布自己占领了这个岛屿，一场人与猪之间的史诗级大战一触即发。
有吃货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越南大肚猪肉质鲜美，而烤猪肉又是波多黎各的岛菜，何不把这些跃动的猪变成盘中佳肴？
不幸的是，身在他乡的大肚猪带有疱疹等30多种疾病，无法供人类食用。
这些天性乐观又胃口奇好的猪，什么都吃，在岛上又完全没有天敌，活得毫无压力。它们的繁殖能力又极强，不到一岁即可开始传宗接代，全年无休，一胎最多可生10只。
波多黎各街头的猪妈妈和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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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的大肚猪引发了当局对公共安全的担忧。
2019年，波多黎各政府宣布全岛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誓在全力清剿大肚猪。
美国农业部和各州也给予了全力支持。去年8月，美国乔治亚州、佛罗里达州、阿拉巴马州政府召集了一支由船员组成的灭猪队，四天之内清除了500只大肚猪。
但这是一个注定失败的计划。灭猪队发现，这群猪的数量极其之多，且分散在至少67个城市里，负责该计划的官员不得不召回灭猪队。
“情况已然失控。我们意识到猪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 美国农业部动植物检疫局官员奥利维耶表示。
被诱捕的大肚猪
图源：AP
在总结去年与猪斗智斗勇的经验后，动植物检疫局已经在今年12月再度重启新的灭猪大作战计划。
他们打算用水果、玉米诱捕猪，抓住它们后直接送往波多黎各的农业部门以人道的方式扑杀。
话说回来，这群本应该在越南过着平平无奇猪生的大肚猪，是怎么到波多黎各这座小岛来的？又为什么会对当地人的生活秩序造成如此打击？
故事要从5年前说起。
当时，波多黎各兴起了一阵养猪风潮。一些商家把越南大肚猪捧成既能彰显独特个性和品味，又适合家庭饲养的完美宠物：身型和中大型犬差不多，聪明，易于训练。
许多人想象中可爱的宠物猪
猪本身就是地球上最聪明的10种动物之一，而大肚猪又是猪中的智力担当。
剑桥大学教授、欧洲委员会前科学顾问顾问唐纳德·布鲁姆博士说，大肚猪是种认知能力相当强的生物，比狗和3岁的儿童还聪明，甚至能学会打电子游戏。
来自美国的布雷克和艾迪夫妇就饲养了一只名叫“马尼拉”的母宠物猪，它确实很聪明，会鞠躬，知道怎么打开冰箱和烤箱，懂得主人的指令，还会开关儿童安全锁。
布雷克、艾迪夫妇，以及他们的宠物猪马尼拉
图源：timesfreepress.com
兴冲冲的波多黎各人立马购入一批大肚猪做家庭宠物，还打算教它们打高尔夫，成为真正特立独行的猪。
事实上，波多黎各并没有原生猪种。最早一批到这里来的猪，是在16世纪时由西班牙殖民者引入的，但目的很单纯，为了吃。当作宠物，大肚猪还是头一遭。
但很快就有人大失所望，甚至决定弃养。
体型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在商家的宣传里，大肚猪属于小型猪，这个猪种，还有另一些颇有误导性的名称，“迷你猪”，“茶杯猪”。在这种营销策略下，一些顾客自动将成年的小型猪等同于迷你到甚至能放进茶杯里的尺寸。
宠物猪卖家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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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小只是相对其他猪种而言的。
像我们最常见的白猪，成年后能涨到4、500公斤。越南大肚猪体重相对农场家猪小得多，但成年后也远不是一些人想象中的娇小可爱。
这股养宠物猪的风潮更早之前就席卷了全美，上当的也不止波多黎各人。
自从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越南猪就作为宠物猪种引进来了美国。一些繁育者信誓旦旦地说，经过改良和繁育，这些猪的体型完全不会成为问题。
越南大肚猪黛西和它的主人莎拉一起生活在明尼苏达州
图源：国家地理
在那个养猪极度狂热的年代，一只大肚猪甚至可能要价5000美元。直到今天，价格一路狂跌，在跳蚤市场上，大肚猪现在的价格大约在25到100美元不等。
但小型猪市场的混乱一直没有改观，比如如何定义猪的小，以及价格，都没有统一。在谷歌上随便搜一搜佐治亚州的小型猪饲养员，最近一只迷你猪的成交价为2500美元。
被主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越南大肚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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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很快为这种狂热和跟风付出代价。不少人发现，即便是小型猪，体重大小也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承受底线。
“当猪的体重超过100磅（约90公斤）的时候，人们为自己付出数千美元而感到十分失望。”NAPPA网站一直致力于劝退对小型猪萌生饲养之意的冲动人群，“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所有猪都会长大。您可能甚至发现自己买到的那头小猪会长很多臭虫。”
成年后可能壮如河马一般的越南大肚猪，还是你的小甜甜吗？
图源：网络
猪还是一种很有个性的动物。
凯西养了一只名叫多莉的猪，脾气有些暴躁。心烦意乱的时候，多莉会大发脾气，用头四处乱撞，发出尖叫。只有当主人用毯子把它包裹起来的时候，它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凯西说她的宠物猪多莉比狗好控制，散步的时候都不需要系皮带。这还是多莉6个月大的时候，才20磅重
图源：timesfreepress.com
一家宠物猪收容所的负责人霍伊尔说，全美至少有90-95%的宠物猪无可避免地走向被遗弃、或是送到收容所甚至屠宰场的命运。
过去几年里，流浪、受伤的迷你猪数量激增。
从业24年的美国兽医泰里对这个现象烦透了。
他的双眼看透太多：迷你猪、雪貂、龙猫、羊驼……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动物掉入了饲养“时尚圈”。另类宠物的流行趋势是周期性的，想要在市场里大捞一笔的育种者往往大批涌入，直到这些宠物不再独特、不再酷，没人想养，他们又大批抛弃。
近几年羊驼在海内外都成了很受欢迎的宠物，图为一个澳大利亚家庭和宠物羊驼
图源：网络
波多黎各人显然也有弃养的问题，而2017年9月强势袭来的玛丽亚飓风又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无数人的房子倒塌了，猪圈也毁坏了，大肚猪趁乱“越狱”，一路奔向自由，过起了不再是宠物的野生生活。
就这样，被弃养的和越狱的大肚猪汇合，从此在岛上疯狂繁育，数量也成倍飙升。
玛丽亚飓风过后的波多黎各
图源：网络
那动植物检疫局这次在波多黎各启动的灭猪计划会成功吗？
很难说。
尽管美国农业部目前将小型猪归为牲畜，这意味着它们并不受到《动物福利法》的保护，不论育种者还是饲养员，无需获得农业部许可就能自由处置这些猪，但一些动物保护组织致力阻止扑杀波多黎各大肚猪的行为。
“美国农业部提出的屠杀方案令人震惊。他们计划诱捕这些猪，把它们送到垃圾场活埋，或是直接杀死……捕获的猪只能连续几年都呆在陷阱里，处于没有食物、水的状态中，心理压力也很大。”
一家名为Ladyfreethinker的组织呼吁终止这项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计划：“更令人震惊的是，美国农业部提议，让当地社区的孩子也参与对猪的捕杀过程，作为教育。让儿童见证这种捕杀，是不负责任的。我们应该教导同情心，而非谋杀。”
唉，猪生艰难。
但是，错的真的是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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