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润
2020年12月8日,中尼两国共同向全世界宣布,世界海拔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新高度被确定为8848.86米。这不由让我想起那个将中国红旗插到了珠峰顶上的新疆姑娘麦子。她原名马丽娅姆。去年5月22日14:35,她与曾燕红、孙宁宁一起成功登顶珠峰,这支被称为“珠峰玫瑰”的队伍创造了中国首支民间女子珠峰登山队团体登顶成功的奇迹。
一
没人能预料到,柳叶般纤细的麦子会去登山。从小到大,麦子都是个人见人爱的听话孩子,在军人出身的父亲影响下,她的确有那么点“儿子娃娃”的味道,但她依旧是父母护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直到有一天,父母突然发现,他们的宝贝女儿变了,红润的脸蛋被黝黑、粗糙吞噬了,眼神也透出了从未有过的成熟和坚毅。不顾父母坚决反对,麦子一身精悍的登山装备,气喘吁吁地走在了白雪皑皑、寒风凛冽的登山路上。
她第一次登山纯属偶然,是在一群大大咧咧的新疆男人的感染或者说是激将下,稀里糊涂就跻身于新疆民间登山者的行列里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登山是这么刺激、这么浪漫、这么摄人心魄,第一次与雪山零距离接触,她就镂骨铭心。当看到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蓝天白云下,在晶莹剔透的雪山顶上迎风招展,那一刻瞬间释放了这个回族女子的天性,她只惋惜一件事:白瞎了之前这二十多年的青葱岁月。
她放弃了稳定的职业和不菲的收入,毅然投身登山事业。为此,她甚至舍弃了家庭。
二
登山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当麦子与几位志同道合的登山同伴正在为新疆民间登山事业而奋斗时,她所在公司的主帅杨春风却遭遇了不幸,突然去世了。公司的大旗就这样别无选择地交到了哭肿了双眼的麦子手中。
意外的打击让麦子变得更坚强,决心重新上路的她发誓,不登顶成功决不罢休。短短几年时间,麦子组建了第一支中国民间女子珠峰南坡登山队,并向珠峰发起了一次又一次冲锋。这支队伍逐渐在挫折中成熟起来。
2014年4月,她率领队员曾燕红、凌桑、王楚涵登顶尼泊尔境内海拔6100米的罗波崎峰首战告捷;同年5月,她们4个人又成功登顶海拔6187米的尼泊尔帕切木峰,成为首次涉足该峰的中国登山团队;8月,她和队员王楚涵挺进欧洲,成功登顶欧洲第一高峰厄尔布鲁士峰,这座峰海拔5642米;10月,她和队员梁丽芳成功登顶海拔8163米的世界第八高峰马纳斯鲁峰,创下中国首个女子团队8000米高峰纪录。
麦子的父母终于接受了女儿爱上登山的事实,重新向女儿伸出了支持的双手。
三
麦子决定向世界最高峰发起冲锋。当她吹响号角时,来自香港的曾燕红和来自河南郑州的孙宁宁,加入了她的队伍。她们征服自然的雄心壮志燎原成一片熊熊火焰。
但这条路从来都不是那么平坦。第一次,她们到达南坡珠峰大本营时,听到16名修路人员被突如其来的雪崩掩埋的坏消息;接着,在麦子团队向峰顶发起冲锋时,又有一名修路人员不幸坠落山崖,她们不得不退回山下。
2015年4月,她们再一次上山时,又遇到了尼泊尔有史以来最大的地震,震级8.1级。已经按照预定时间进入宿营地的“珠峰玫瑰”登山队受到重创,山体崩裂产生的透明气浪将她们像一片片树叶那样卷上半空又狠狠摔下来。麦子四根肋骨骨折、脾肾脏大出血,被救援队的担架抬下了山。
这一年,珠峰攀登活动单日死亡人数已达到有史以来最高纪录,尼泊尔地震死亡人数超过2300人,雪崩造成至少19人死亡,上百人受伤。珠峰南坡国际登山大本营也被彻底摧毁。
要放弃吗?躺在病房里的麦子想。但这时她听说了另一位登山勇士的故事——无腿登山勇士夏伯渝,在26岁那年的一次登山过程中因冻伤双腿被迫截肢,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仍向珠峰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麦子为之鼓舞,选择了重新站起来。
四
2016年5月19日10:55,麦子成功攀登至尼泊尔南侧世界第4高峰洛子峰的8450米处;次日10:50,她又成功登顶8848米珠峰,创下女性24小时内连登两座8000米山峰的世界纪录。
2016年12月,麦子亲自策划和组织的首支尼泊尔国际登山向导团,走过中国8个城市,成功举办了《山在那里——2016中尼登山文化夏尔巴中国巡回讲座》的活动。活动影响和激励了一大批中国人开始向往雪峰。
2017年5月,麦子曾经的队友曾燕红也顺利完成珠峰登顶,成为香港首个登顶珠峰第一女性。
2018年5月,麦子策划和组织的“尼泊尔女子媒体珠峰南坡登山队”全员5人成功登顶。
2019年,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珠峰玫瑰——中国民间女子珠峰登山队”在乌鲁木齐宣告成立,队长麦子、副队长曾燕红,队员来自四面八方。她们准备来一次巾帼不让须眉的重量级攀登——登顶珠峰北坡。那才算是炎黄子孙的彻底胜利。
五
麦子在5岁时,就听说过潘多。那年,潘多成为世界上第一位从珠峰北坡登顶成功的中国女性。这件事让“登山”一词在麦子心中埋下了伏笔。但麦子当时并没想到,长大后的她也会向珠峰北坡发起冲锋。
2019年5月,麦子与她的队员们来到了珠峰大本营。那天她腰系一条花围裙,双手变魔术般将一根面抻出一把面,再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往案板上重重一摔,就甩出了一道新疆美食拉条子。她与副队长曾燕红、队员孙宁宁举杯共饮,为顶峰珠峰作最后的准备。
2019年5月22日14:35,这3名中国女性终于亲手将五星红旗插上了珠穆朗玛峰最高峰,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庄严时刻。
泪水在该滚落时却化作几声豪横的叫喊,驮着自豪和骄傲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她们创造了世界女子群体登顶的辉煌时刻,让中国成为继印度、尼泊尔、新加坡之后,全球第4个创造了这个纪录的国家。
紧接而来的那个夏季,一部叫做《攀登者》的院线电影引发了国人空前的爱国热潮,也仿佛在为“珠峰玫瑰”的凯旋鸣奏胜利的凯歌。
2019年岁末,乌鲁木齐户外登山爱好者聚集在一所普通酒店举行年会。全新疆的民间登山健儿济济一堂,麦子作为主讲人,在阿力亚拍摄制作超棒的专题片辅佐下,娓娓道出了一位优秀回族女性在为国争光、强身健体征途中的艰难曲折和人生收获。
年会上,一顶顶登山帐篷、一件件羽绒滑雪服、一箱箱御寒解乏的美酒、一笔笔饱含深情厚谊的善款捐给了登山协会。一个和谐、温暖、给力的登山大家庭其乐融融,一个来年的美好蓝图在年纪不等的会员心中逐渐绘制成形。
透过琥珀色的酒杯,麦子又想起了2008年奥运圣火登顶珠峰的时候。那一年杨春风有幸成为圣火采集手之一。那次拉萨之行,她与杨春风、王铁男两位搭档一起走进了拉萨珠峰登山博物馆。那时,麦子就在琢磨一件事,民间登山事业需要一种“人梯精神”,而成就他人是“人梯精神”的精髓,正是这种“人梯精神”一直在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前进。麦子明白,她需要将这种精神继续传递、发扬下去,就在雪峰。这里是她的天,是她的地,这里有她生命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