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〇年的小雪节气,迎来又一冬初雪。
不大不小,刚好令神仙山由枯黄变银白,着上一身素衣。树木、山石、田地大都隐没了,但见一条尚未冰封的小河缓缓流淌。
高深的峡谷需仰头才见一圈天际线,白得那么素雅超然,却又静得那么肃杀瘆人。山门处闪出一辆淡蓝色三轮车,稍后传来“嘣嘣嘣嘣”的脆响。车在雪路上驶得缓慢,不时的颠簸将山路的崎岖暴露无遗。雪再大,盖得住枯枝败叶,却掩不住荒凉。
车出谷。啊!虽苫遮着塑料布,却隐隐可见后车厢分明拉着一口棕红色的棺材。司机紧打方向盘,不时探头出窗观瞧,以顺利驶过并不熟悉的雪路。司机旁边坐着枯瘦的董小有,黑棉衣裹身,两眼深陷,神情木然。他便是这棺材的主人,阜平县台峪乡白石台行政村大茶壶自然村的最后一位村民。
自从住进距此三十余里的营尔易地扶贫搬迁小区,董小有也回大茶壶看过几次。可在这冰天雪地的隆冬时节,赶在大雪封山前,将打好后存放了十五年的棺材运出山之时,七十五岁的董小有表面上很平静,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他不晕车,可真的要与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大茶壶彻底告别,此时此景,怎不令他感慨万千。但他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默默叹念:真像做了一场梦!
一
董小有祖上并不在大茶壶,而是在羊角村,一个相对平阔但人多地少的村落。爷爷辈上,又举家迁往西北方向山更高、地更少的上寺村。为啥不外迁,偏往山里钻?董小有也说不太清,只含混地揣测:“大山里住着,整座山、整道谷都是自己的。只要肯卖把子力气,地开得多种得多,就不愁吃,饿不着人。”
冥冥之中,似乎注定董小有就该是山里的人。一九四五年四月初六,山外已是花红柳绿,可山高谷深的上寺却仍停留在残冬。
老董家有喜事儿,要添丁了。可万万没想到,瘦小可爱的小小子儿刚呱呱坠地,精疲力竭的女人就撒手人寰。喜事儿瞬间转白事儿,令老董家悲喜交加,乱作一团。最可怜的当数这一出生就没了娘的董小有。原本,冬将尽,春将至。然而,突来的变故却将这个艰难的家庭又扯回了寒冬。造化弄人,似乎注定与董小有一生相伴的就只有冬天。
为了生活,父亲又给董小有找了后妈。这后妈就是山那边大茶壶的。此后,董小有的父亲就住进了大茶壶。
董小有则在上寺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虽有隔辈亲的疼爱,却少有爹亲娘亲的疼惜。磕磕绊绊、风风雨雨中,董小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谁肯嫁给他,钻进这穷山沟呢?终于在他三十二岁的时候,经人说媒,大红喜字贴在了董家门上。媳妇比董小有小十一岁——只是,这媳妇神志有些问题,脾气时好时坏,但也算不上严重。不管咋样,董小有算是有个自己的家了。有了家,生活就有了奔头,董小有暂时走出寒冬,憧憬着未来。
白天,他在地里、山里,为了一家生计辛苦劳作,回家侍奉爷爷奶奶;夜里吹灭油灯,有个女人陪着,也算了了自己及家里人的一桩心事。第二年,媳妇给他生下一个女儿,粉粉嫩嫩,十分可人,似是在董小有心头绽开一朵等了很久很久的桃花。人间的日子立时更加光彩了。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这朵桃花在贫瘠的小院开到三年头儿上,却凋谢了——女儿因一场重病夭折了。失女之痛,给了董小有重重一击。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虽心里苦不堪言,也只能把自己交给更加繁重的劳作,用身体的疲惫驱散心里的伤痛。另一方面,媳妇儿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这次因丧女之痛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最终没扛住,因病而去。于是,命运将董小有又扯回冬天。一时间,他心灰意冷,失了方向,没了希望。
啥叫“屋漏偏逢连阴雨”?啥叫“老天爷可着一个人坑”?董小有还没从丧女丧妻的泥淖中爬起来,大茶壶那边的噩运又接二连三向他袭来:后妈去世,父亲半身不遂,瘫痪在炕。当同父异母的弟弟找上门时,董小有心软了,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啊!他对弟弟说:“你也是苦命的人,我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你困在这大山之中受苦受穷。爹我来照顾,你出山吧!”就这样,董小有辞别爷爷奶奶,背起行李卷儿,强打精神,从这山进了那山,也住进了大茶壶。从此,董小有被“装”进了大茶壶。
二
大茶壶很小,不足十户、三十来口人挨挨挤挤地住在向阳靠山的一块平坦地上,开门对面也是山。一条小河自北谷流向南谷,穿村而过,沿河两岸依势开垦了狭小的地块儿,种些玉米、土豆、蔬菜;再有地,便是勤劳的村民在东南角山谷开荒垒起的坡岗地。开山造地、土里刨食的日子,和上寺一个样儿。
受苦人,也最肯吃苦,更吃得下苦。从仅存的董小有家那五间房及其他的房茬看,当年大茶壶百姓定是寻遍了附近的山石、河石,才垒起那些遮风挡雨、聊以生存的石头房——仅在山墙、屋脊、房顶处用些“宝贵”的砖瓦,既美观又防雨。那些石头,也是有心拼凑垒成墙的,红、绿、黑、白、青、黄,各色都有,像一块块漂亮的彩色拼图;全村仅有的一盘供村民填饱肚子的石碾,不大,但也凿刻了精致的纹路。房子的方格木窗也很规整,屋脊的青砖还雕有花纹,台阶、院落还铺了大小不一的石块儿,有花草从石缝中冒出。日子是苦,可也要千方百计过得有些生气——可叹还是穷。
此后,董小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和打理杂七杂八的农活儿上。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村里人死的死,搬的搬,就连弟弟也在定州安了家,不再回来,曾经热热闹闹、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哗啦”一下子没人了,荒凉了,只剩他和炕上病恹恹的老爹相依为命。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安静得让董小有心如止水。
出山的村民寻到了更好的日子,可董小有的日子依然是大茶壶的日子。深山里冬天很长,从十月到次年五月,足有近八个月。短短的耕作、收获时节,董小有可劲儿地忙活,以积储一年的吃食。四周围着高山,冬天的日头十点来钟才爬过山顶,照亮小院,不到下午四点,又落了。在董小有单调、枯燥、清苦的日子里,似乎都是在过冬天。
不过,董小有有个习惯,上山砍柴、地里劳作,他会时不时地在山上或地边的树枝上,甚至是砍回的柴捆上,绑些红布条,风一吹,像跳动的火焰——成了这个凋敝山谷里一抹惹眼的亮色。董小有低头向大地、向生活,不言不语,无欲无求,可这红布条似乎又是他内心激越的一种外化表达。
就这样,田里劳作,照顾老爹,吃饭睡觉,一天又一天,冬去冬又来,重复了二十年。
一九九九年,老爹走了,董小有欠了一屁股外债。就在那年,老房墙体石块出现松动,董小有进山砍了四根木头,支住房梁,以防坍塌。董小有老了,五十多岁,也没了重整家庭的想法儿,也的确没哪个女人愿进山陪他度过余生了。
大茶壶只剩董小有一人,成了一个人的村庄,成了董小有自己的世界。一个人守着一个村,守着五间石头房,守着一成不变的日子,一守又是二十年。
一个人的日子,好过,也不好过——好过,是因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好过,是因为睁眼闭眼都是无边的孤寂,很难捱。山间、地头、碾旁、灶前、院里,董小有紧着忙活;可无人说话,有时也唱上两句,自言自语几句,生怕语言功能退化。董小有竟怀念起有瘫痪老爹在侧的时光,那时起码有个人说说话,尽孝的力量支撑得日子也有些意义。现在,一个人,人老了,似乎只为活着,为给生命的冬天抱点儿薪,聚点儿暖了。
但是,若有人进山打柴,他会请人进家喝水,吃饭,聊上老半天。那是他了解外面世界的一个途径。每每跟人交流过之后,董小有都重打精神,要把一个人的日子过好。
有时候,他也出山卖些牛羊,买点油盐,由此他知道了外面社会的发展与变化,从而感觉眼下的日子有了奔头儿。他养过驴,养过牛,养过羊;年年种足口粮、蔬菜,养一群鸡,养两头猪,还将屋旁、地边的五棵花椒树上的花椒摘个精光。渐渐,他还清了外债,开始攒钱了。他心里清楚,虽然弟弟、侄子答应为他养老送终,可等自己真干不动了,手里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有年春节,侄子从定州坐班车到营尔,搭了个顺路三轮车到白石台,又步行一个多小时,回到大茶壶给大伯董小有拜年。看到家徒四壁、冷锅冷灶的老家,侄子心里一阵伤感,又觉得大伯让人敬佩。董小有开心地剁肉,和面,想给侄子包顿饺子。可这爷儿俩都是“二把刀”,结果吃了一锅面汤。
这么多年,董小有的一日三餐就是简单的面片儿汤、疙瘩汤、面糊糊、贴饼子、蒸土豆、煮挂面,填饱肚子就行,还真没包过饺子。
不过,总算过了个团圆年。侄子劝董小有:“大伯,不行你跟我们到定州生活吧,这太苦了。”董小有摇摇头:“都这岁数了,山里住惯了。再说,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侄子离开那天,为了赶早上五点的班车,他俩两点多起来,打着手电,走了三个多小时夜路到达营尔。此后,董小有一个人,又走回大茶壶,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三
一天,村干部来村里挂门牌,也劝董小有:“大茶壶太山了,你也搬出去过吧!”
董小有木讷地说:“搬啥,好不容易攒俩养老钱,出去一盖房就花光了。何况,我在这儿也住习惯了!”一句“习惯了”,让董小有对生活彻底没了脾气,没了心气,甚至觉得出去不知该如何面对外面的世界;在山里与世无争,安静度日,似乎更适合自己。
村干部捡块儿石头,将门牌钉在了墙上,“大茶壶村1”。这里的“1”是指1号,但我感觉更像1村1户1人。
一个人出山,一个人回村;一个人的白天,一个人的夜晚。董小有一个人的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平淡平静地翻着篇儿,瞎过着……
二〇〇五年,董小有活了一个花甲了。他请了位木匠,砍倒了地边那棵老香椿树。这香椿树,年年长出鲜嫩的香椿芽儿,供董小有采摘,可如今自己也老得像那枯树皮了,采不动了,正好砍了,锯成板,为自己打口好棺材——活着是不打算盖房了,死了得有个棺材入殓呀。花八百元钱,董小有给自己“请”了位“老伙计”,就横在屋里,每天陪着他——他不怕,香椿树陪了他几十年,只不过换了个模样,况且,以后那也是自己的“家”。
漫长的冬天,董小有的主要任务就是砍柴,以喂饱屋里的土灶,再喂饱自己,同时将炕烧得热热的,把火盆装得红红的。柴垛几年都烧不完了,他还是砍,不砍柴又能干什么。只是,上山的距离越来越近——年龄大了,他只在离家近的山上转悠;回来就坐在停转的石碾上,呆呆地抽根烟,望着那天、那山、那河、那院、那裸露的石头房茬、那柴垛上飘动的红布条。
四
台峪乡白石台村的干部们已换过好几届,但都知道有个大茶壶“一号”,住着一位五保户董小有。也常有村干部上门,看看他的生活状况,帮着办个银行卡,捎点儿吃的用的。春节前,还有人送上春联、慰问金和慰问品,让活在冬天里的董小有心里暖乎乎的。
二〇一九年春天,村干部踏着山谷的残雪,来到董小有家,带来一个好消息:政府在营尔村建起了漂亮的易地扶贫搬迁小区,要让生活在深山里的人们搬出大山,住进舒适的楼房。像董小有这样一个人的,有适合他的二十五平方米的小户型:卧室、厨房、卫生间都有,还给装修好——再买点基本的家具、电器,就能入住了。他现在住的大茶壶的房子评估完,拆除复垦,补偿款抵了房款,还有剩余,都返给董小有。怕董小有理解不了,村干部亮出了手机照片。董小有做梦也没想到,老了老了会有这等好事儿。他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做梦。
村干部笑了:“不信?咱去参观一下。”从深山沟转到营尔小区,董小有同样需要仰着头看——只不过不再望高山,而是望高楼。走进二十五平方米的小户型一看,果然如此,董小有很是满意。但签搬迁协议,他还得考虑考虑。村干部说:“也行,等过几天,我再去大茶壶找你。”
回到大茶壶,坐在石碾上,董小有静静地抽着烟,再一次看遍了那天、那山、那河、那院、那裸露的石头房茬、那柴垛上飘动的红布条。他心想:我董小有七十四了,守着这村子四十来年,要搬走还真舍不得,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能适应得了?可村干部说得对呀,年纪越来越大,有个小病小灾的,看医生都难;有个大灾大难,死在山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不会有人把我抬进棺材,埋进祖坟!搬出去,不仅有楼房住,还有补偿款,想买个啥也能买到,侄子回来照看也方便。怎么也比死守着这深山强!
董小有站起来转身回屋,发现向阳的墙根处,已冒出丛丛嫩绿的小草。虽然年年看着它们绿了又枯,枯了又绿,但此时,董小有瞧着这草格外喜人,因为他决定要搬出大茶壶,以后或许再也见不着了。
董小有在营尔小区分到的房子是十五号楼三单元一〇五,出门就是院,不用爬楼梯;院里都是水泥路,平平整整,不会再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床、柜、橱、电视、厨房用具、生活用品,侄子已陆陆续续帮着安置好,只等董小有搬进去。
搬家的日子,与村干部约定在初秋。早早吃过最后一顿早饭——几十年不变的面片儿汤,就开始拾掇。董小有从后墙塌了一个洞、支了二十年木桩的北屋,转到放着棺材的东屋,细瞅一遍,有什么可带的?没有。那两床棉花结了球的旧被褥、那破碗柜及那些旧盘碗,都扔在这里算了。只是吃剩的米面油、粮食,攒了一纸箱的鸡蛋,收回来的应季蔬菜需要带走;还有养着的那几十只公鸡母鸡需要装入鸡笼,拉出去卖掉;再有,就是那口陪了他十几年的棺材,需等拆房前,找好存放点,才能拉走。别的,真没了。村干部帮忙雇的三轮车到了,很快装好车。董小有说:“我再看一眼。”五间石头房,房梁、墙壁被长年累月的油灯、灶烟熏得乌黑发亮,用了四十来年的东西散乱在炕上、地上、角落里。门也不用再关再锁了,就那样敞着,把董小有“吐”了出来。唯有那蓝底白字的铁皮门牌孤零零地钉在墙上,标示着董小有曾是村里的最后一户人家、最后一个村民。
——再见了,大茶壶!再见了大茶壶的冬天!
漂亮舒适的营尔小区欢迎董小有入住了!补偿款和安家费很快到位,再加上这些年自己存的四万多元,还有月月都有的五保金、养老金,董小有心里甭提多踏实了。董小有山里干活儿养成的一日三餐的习惯继续保持着,但电锅、电磁炉做饭,实在太方便了;想买个油条、馒头、挂面,出门就有;想吃饺子了,也能买到。
有时,董小有还和同样搬出大山的五保户老刘,一起搭伙做饭,炒俩菜,整二两枣酒。白天,他与一帮老头儿、老太太,坐在小区院里晒太阳,聊闲天儿;晚上,还可以看家庭手工业厂子下班的妇女们跳广场舞,或在屋里看看电视。时间不长,董小有就适应了新生活。只是这上厕所,董小有起初怕弄脏卫生间,也觉得坐在坐便器上方便不顺畅,愣是走着到小区的公共卫生间方便了好几个月——待数九寒天,才慢慢用上了家里的卫生间。
董小有真没想到,自己的第七十四个冬天会变得这么温暖如春。空气源热泵供暖,温度可达二十五摄氏度,盖个薄被睡觉正舒服。不像在山里,和衣而眠,掖紧被子,后半夜还常被冻醒。躺在床上,望着新房白白的墙,董小有感慨万千:“真像是在做梦啊!”很快,他香甜地睡去。
五
二〇二〇年的小雪节气,迎来初雪。赶在拆房复垦、大雪封山前,村干部雇三轮车把董小有的棺材运出大茶壶,找了一间民房存放起来。同时存放的,还有别村运出的十几口。在董小有第七十五个冬天的大雪节气,我采访了他。看了营尔的新家,又征得他同意,驱车载着他看了传说中的大茶壶。车上、村口、河边、碾旁、黑屋,两个多小时的采访,我问,他答。上午的大茶壶,阳光正好,透透亮亮,村子及董小有的前世今生,随着他零零碎碎的讲述放电影般一一再现。
辛酸的往事令董小有不时哀叹:“唉,这就是命。这命不由我,全由天呀!”我不忍多追问,一个劲儿地说:“现在好了,你可得好好活着!”一说这,董小有清澈的双眼立时放光:“我耳不聋,眼不花,腰不弯,生活又变得这么好,我可不得好好活着!这真得感谢党的好政策啊!”我也替他开心,附和道:“对呀,老天让你过了七十多年遭罪的苦日子,还是党给你送来了好日子。好好享福吧!”
送董小有回到营尔小区,恰逢院里支起锅灶,摆开阵势,一伙人忙活着准备办喜事儿用的席面。一问,才知是小区有年轻人娶媳妇儿。董小有听了,也跟着开心:“我这四十多年来,就弟弟、侄子结婚时坐席喝过喜酒。一个小区住着,晌午我也随个份子,喝杯喜酒去!”
临走,我给他买了点儿东西,他竟解开衣扣要掏钱给我,我极力拒绝。多么淳朴善良可爱的董小有呀!
我一直默念着“大茶壶”。地形酷似茶壶的大茶壶村,生生把个董小有困了四十多年——黑发变白头,小伙儿变老头儿。我一直默念着“董小有”。爷爷奶奶不求“大有”,只求“小有”,可有的却是七十四年的不堪回首——或许,真是命里该有,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想来,董小有真似做了一场梦,噩梦变美梦,美梦又成真。自此,董小有的余生注定不再有寒冬。
图①河北省阜平县台峪乡营尔易地扶贫搬迁小区
图②董小有在营尔小区和老人们聊天
图③二〇一八年董小有在大茶壶村的五间石头房
图④董小有在大茶壶村时的生活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