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罗惟巍
这里是长江上游最大的江心岛。空中俯瞰,它就像一只美丽的眼睛,蕴含一江碧水、两岸青山的苍翠,盛满着重庆山水的独特韵味。
这里曾留下古代先民的足迹。岛内原始人类生活遗址超4000平方米,并有渔猎文化的痕迹,是巴渝文明的繁衍之地。
这里还写下过抗战历史的壮烈一笔。中日空军在重庆最早的正面交锋之一,就发生其上空,血洒长空见证重庆城坚强不屈的英雄精神。
由岛上一角看长江。
这里就是广阳岛,位于重庆主城铜锣山和明月山之间的长江中。大河奔流,不舍昼夜。历经岁月荡涤,从远古走来的广阳岛,如今以“长江风景眼、重庆生态岛”的全新定位,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巨变。
前世——毫无章法的大开发
早在公元4世纪中期,广阳岛有史书记录得名。东晋史书《华阳国志》记载,广阳岛原名广德屿,后因三国时期在其上游铜锣峡设阳关,分别取“广”“阳”二字,称其为广阳岛。明代《蜀中名胜记》记载,广阳岛又名广阳坝、广阳洲。
在民间,关于广阳岛更加赫赫有名的传说,则与大禹有关。不仅广阳岛上流传着大禹的传说,就在岛西面隔江相望的南岸涂山,相传又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出生成长,及至两个人相遇的地方。
广阳岛上的湿地公园。
近代以来,广阳岛上建有机场,先后驻扎过苏联援华飞行队和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保留至今的士兵营房、机场油库、美军招待所、发电房、库房、防空洞已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
新中国成立后,广阳岛上的机场移交给重庆市体育运动委员会航空俱乐部,也叫“航校”。后来,广阳岛一部分被改造为重庆体育训练基地,重庆市级田径、体操、足球等运动队常年在岛上训练,中国国家曲棍球队训练基地也落户于此。另据史料记载,上世纪50年代,体育训练基地的部分土地又经重庆市政府批准开垦为农场。
因此,广阳岛有着重庆主城不可比拟的生态环境,勘查数据显示,岛上“山水林田湖草”一应俱全。每年三四月,广阳岛被江水环抱,油菜花繁盛,野生鸟类栖息,成为城市居民踏青春游的好去处。
然而,这一切美好画卷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在2006年前后,便戛然而止。
当年,广阳岛被列为重点开发对象,岛上1万多原住居民开始逐步迁出,体育训练基地、农场更是不复存在,宁静的小岛步入统一的“大开发”阶段。
农业工人正在栽种青菜。
据媒体报道,十多年前,人们常见到广阳岛的宣传语:湖滨别墅、高端酒店、重庆的“长岛”……整座岛屿大部分地块被规划为居住商业用地,规划总建筑面积最多时一度超过300万平方米。
岛上陈列厅的资料显示,当年由于采石取土、道路建设等,广阳岛内部分山体被挖开,最大的开挖体位于山体北侧,面积约10公顷,造成大量边坡和崖壁裸露;岛南侧的自然水系格局被人工排水系统取代;因过度砍伐,岛内原生林严重退化;原有水田和梯田被人工改造为大田、旱田,农田肌理受损,土质逐渐退化为紫色土、沙壤土和泥沙土。
过去的打鱼人,如今的生态保安——张永刚。
“变化不是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41岁的张永刚说道。老张是土生土长的广阳岛人,在上坝小学、广阳坝中学度过学生时代,他的父母一直在岛上种植农作物,他自己则以打鱼为生。“我年轻的时候,打渔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张永刚回忆到,上世纪90年代初到二十世纪,江里的鱼品种多数量多,鲤鱼、草鱼、江团、水米子等各种鱼类都能捕捞到。
农田与湿地环境相得益彰。
正如张永刚所说,岛上的大开发,不仅让他们陆续离开曾经的家园,也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没什么指望,“岛上没有农田可以种了,我也打不到什么鱼了。”张永刚直言,以前5张网就能打30斤鱼;搞大开发时,渔民放20张网,只能收获10来斤鱼。老张虽然说不出什么生态保护的大道理,可他明显感觉出来,广阳岛可能“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此时,广阳岛渐渐淡出重庆市民的视线,它在等待涅槃重生的机遇。
广阳岛上已改造的道路。
今生——讲究科学的大保护
时间来到2017年下半年,重庆开始正视广阳岛大开发带来的危害,果断叫停岛上所有建设。
2018年2月,重庆市委、市政府提出把广阳岛打造成为“长江风景眼、重庆生态岛”,“长江风景眼”也由此成为广阳岛全新的定位。广阳岛片区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党委书记王岳进一步解释说,广阳岛之于长江,不仅仅是风景眼,“据我们测算,广阳岛离长江入海口和发源地,正好完美地处于黄金分割点上。”
改造后的驿站。
2019年4月,国家长江办正式印发《关于支持重庆广阳岛片区开展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的意见》。重庆市委多次专题研究广阳岛片区相关工作,明确要求开展“六个示范”,积极探索以消落带为着力点的生态环境系统性修复治理和以江河生态文化保护传承为着力点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新路径、新模式、新机制。
2019年5月,重庆市委市政府成立由市长唐良智任组长的广阳岛片区领导小组。重庆市人大常委会出台《关于加强广阳岛片区规划管理的决定》,审议通过《广阳岛片区总体规划》,实现了规划与立法同步。
2019年9月,广阳岛片区总体规划亮相,提出了“两个100%”和“两个零排放”。即确保全岛清洁能源利用率100%,实现岛内日常绿色交通出行率100%;实现岛内日常生活垃圾对环境的零排放,实现岛内污水对环境的零排放。
今年3月,重庆市委、市政府提出,将广阳岛片区建设成为广阳岛智创生态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指导下的中国第一个生态之城、智慧之城、创新之城、未来之城应运而生。
广阳岛生态修复理论技术体系示范图。
而今,广阳岛生态修复和全岛环境整治工作进展顺利,12公里的顺时针环岛生态体验线路和西岛头、生态修复综合示范地、中部山顶平台、运动场东侧、东岛头、广阳营等6个生态体验点完成修复和治理。
今年8月22日,广阳岛一期修复完成后,对市民试开放,每日限流1000人,引得广大重庆市民争相“抢门票”。修复后的广阳岛亲水、亲自然的场景随处可见,知名不知名的野生禽类栖息落脚。
广阳岛进行大面积生态修复。
这样的变化也让张永刚惊叹不已。已经不再是渔民的老张也重新回到了广阳岛,他当上了岛内的一名生态保安,从捕鱼人变成了护鱼人。如今,张永刚每天在广阳岛上日常巡逻、制止不文明行为,维护岛上的环境和治安。
张永刚说,儿子张瀚艺在岛上出生,直到8岁才到峡口镇上小学,“现在儿子在沙坪坝上大学,他也抽空回来看过。我在想啊,等他大学毕业了再回来的时候,我们这里将更加山清水秀。”
虽已入冬,但广阳岛上依旧有鲜花盛开。
未来——打造智创生态城
广阳岛片区在建设智创生态城的目标提出后,重庆一直坚持高起点规划,邀请国内一流的智库力量和设计团队,开展各项规划和城市设计,着力将广阳岛智创生态城建设成为“两点”的承载地、“两地”的展示地、“两高”的体验地。
“广阳岛智创生态城规划面积115平方公里,分为‘一岛一湾三城’(广阳岛、广阳湾、东港新城、迎龙新城、通江新城),规划居住人口32万人,其中广阳岛10平方公里。”广阳岛片区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党委书记王岳介绍说。
按照“生态修复、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产业发展”优先原则,广阳岛智创生态城拟定了三年计划,拟实施68个重点项目,涵盖生态修复、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三大类,总投资1000亿元以上。
今年10月,广阳岛与武隆区入选全国第四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成为重庆“唯二”的两个获此殊荣的区域。王岳表示,按照规定,广阳岛上98%的区域将不作开发,看似有了绿水青山却没有金山银山。
“事实上,一方面为后人留下绿水青山,本身就是财富;另一方面,广阳岛实现了生态保护,也为经济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区域带动使得绿水青山转化为了金山银山。”王岳颇为兴奋地说,“这是一座未来之城,我们要回归五百年前的生态,去引领五十年后的生活。”
据透露,正在建设中的广阳岛国际会议中心,定位为大河文明国际峰会场馆。未来,参考博鳌、G20等国际峰会规模,50个国家领导人可能齐聚于此,出席生态“达沃斯”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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