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龙泉山东侧的一个小镇上,沿龙泉山西侧的省道101线——唐巴公路自西向东行驶,至金堂栖贤路段需翻越近20公里的龙泉山山路。近些年,随着纵贯金堂全境的双向4车道——金堂大道的开通,回老家,我便不再翻越龙泉山。
冬至后一个下午,我们祖孙三代回老家玩耍。许多年没有翻越龙泉山了,我竟有些心心念念,驾车至西侧山脚下,看见高高的大山横亘在道路前,三岁的小孙女桃桃提醒道:“爷爷,你开慢点。”
“好的,爷爷知道。”我稳稳地操控着汽车。
小车沿平坦的公路轻盈盘旋而上,两侧的景物一晃而过。道路旁,醒目的路标不时提醒驾车人。一些上坡路段,铺设了暖红色的防滑材料,行驶在上面有种惬意感;而对向车道间隔数米便铺设一条减速带,提醒下坡车辆控制车速。
不一会儿,小车便跃上了山顶枯井垭。举目眺望,薄雾中,远处逶迤起伏的山脊含黛,令人遐想;近处,常绿乔木林、灌木丛中,山岚氤氲,如梦似幻。多年封山育林的龙泉山的风光,一览无余。
小车行至一处熟悉的长下坡路段时,我的思绪瞬间跳转到年少时乘车翻越龙泉山的情景。那时,这段路还是泥浆与碎石铺设的路面,晴天行驶尘土飞扬;雨雪天气,上山下山的车辆,大多要在车轮上套上防滑铁链。某年夏季的一天雨后,我乘坐的客车从中江县兴隆场镇自东向西翻越泥泞的龙泉山山路,驾驶员一路小心翼翼,客车吃力地慢吞吞爬行在上坡路上。行至长上坡路段顶部,突然,客车一侧的防滑铁链脱落,掉链的车轮不停地打滑。驾驶员一边紧急制动,一边急切地招呼所有乘客下车,并让乘客捡来石块垫在4个车轮的后面。在众人协助下,驾驶员拿出备用防滑铁链安装在掉链的车轮上,重新启动客车爬坡,乘客们则脚蹬湿滑的路面在客车三面协力推行。待客车爬上稍平缓的路面,乘客们才又重新上车……
小车在舒缓、道旁护墙坚实的路面继续下坡。临近东侧山脚兴隆场镇的一个缓坡时,我的眼前似乎又下起了滂沱暴雨。那是1983年初夏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护送一车柑橘连夜赶往金堂县城赵镇,车行至此处,先前淅淅沥沥的雨滴,猛然间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如注的暴雨倾泻到货车前挡玻璃上,尽管雨刮器卖命地努力工作,但雨雾和呼气混杂,开车的陈师傅仍看不清晰前方狭窄、路基时有凹陷的道路。于是,陈师傅让我摇下副驾位车窗玻璃,探出头,手持三节电池的电筒照射车右侧道路边沿,他便循着车灯和电筒的光亮,驾驶货车像蜗牛一般在缓坡上爬行。间或,我也看不清道路边沿时,便索性到车外给陈师傅照路。待货车爬上缓坡,撑雨伞的我,双手衣袖及裤腿以下已被雨水湿透。那一夜的雨水,始终沉积在我的记忆中。
“爷爷,山翻完没有?”小桃桃突然的问话,霎时将我的思绪拽回。
“翻完了。”我含笑回头瞄了她一眼,畅快地向金龙镇驶去。
黄太平(金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