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桥不是一座桥,它仅仅是云南彝良县洛泽河镇的一个村庄。二道桥车站是内六线内江——昭通间的最高点,这里,四面是山,两端是隧道,车站背靠大山,终年云雾缭绕中。人称它是“云端小站——因为海拔高,有人称它是“云雾小站”,因为80%的时间都被雾罩着。在整个内六线,一提起二道桥,过往职工无不感叹地说:“那里好苦的!”
1月28日,我们乘坐内江开往昭通的5635次慢车前往二道桥,到站时已是傍晚时分,下车后,朔风凛凛,瑞雪霏霏,彤云密布。31岁的车站副站长杨搏铭早就立在车门口,有些腼腆的他和我们打过招呼后,接过我们的行李,大步流星地把我们引进了车站。
天气严寒,车站当班职工加杨搏铭一共就三人,47岁的廖勇正在运转室紧张地指挥车辆,没空搭理我们,36岁的刘翔则抓紧时间睡觉——凌晨2点是他接班时间。
大家都很忙,我决定独自到车站四周转转,但眼前除了
铁路还是铁路,车站背后倒是有一条泥泞小路可以往外走,但浓雾弥漫,能见度很低,犹豫了半天,我决定去拜访附近的两户人家,和周围的居民们攀谈攀谈。没想到,两户人家都大门紧锁,我呆立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山乡寒夜,雪掩孤村路,雾锁白屋门,不禁有些感伤。
晚饭是很简单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看得出来,肉冻了有些时日,已经没有肉的本味,吃起来有些“柴”,大家伙却吃得津津有味。
煮饭的大姐来自山下,对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她也充满了无奈。问:“为什么不搬走呢?”她的回答很有意思:“山不嫌坡陡。”
大姐并不善谈,反复问她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她想了半天,道:“有一天,也是这样雾茫茫的天气,上山途中,我遇到了四只野猪。当时,我吓傻了,只感觉脊背发凉,浑身无力,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在,不知什么时候,四只野猪终于从我眼前溜开了,我回过神来后,一路小跑回到了车站。”
“山上不但有野猪,据说还有熊。”杨搏铭接话道。
晚饭刚完,大姐告诉杨搏铭,“今天水很小。”“莫不是水管遭冻住了?”杨搏铭说,每到冬天,水池被冻住时有发生,以前几天都冲不了厕所,连拖把都要被冻立起来,好在现在车间经常给他们送桶装水过来,才避免了几天都没有生活用水的尴尬。
车站一共三楼,二楼有一个简易的乒乓球台,晚饭后,我提议操练操练,杨搏铭说:“平时就三个人当班,大家各自手里都有活,乒乓球台的使用率并不高,倒是一楼的跑步机我经常用。”杨搏铭今年还没有结婚,保持好的身材对他来说还是非常重要,他开玩笑到:“本来就不好找女票,如果身材再管理不好,恐怕就只有打光棍了。”
正在当班的廖勇到二道桥站已经10多年了,他笑称:“我是被那时的站长骗来的,他给我说这里安逸得很,有盆景,有雪,空气好。”
廖勇喜欢盆栽、根雕,老站长“投其所好”,让他动了心,“如今,这里站长换了5、6个,副站长换了7、8个,职工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唯独我还在这里,说真的,这里雾大、潮湿、海拔高、离家远,不喜欢是很坚持的,但我喜欢大自然,喜欢清静,春有百花盛开,夏天凉风习习,云海变幻万千,秋天明月皎洁,冬有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风景特别好,这段时间,你们成都人到处开车去看雪,我这里天天免费赏景,难道它不香吗?”他说
工作生活在二道桥站,便是离群索居的隐者,能享受自然的清净就要承担生活的不便和孤独,这里远离城市,无论去昭通还是去彝良都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最要命的是,这里公共汽车一天只有一趟,而且还要到镇上去才有,而从镇上到车站,步行需要40分钟。去年夏天,防洪断道,小慢车停开,廖勇有一次从宜宾老家回车站,转了三次车,步行几个小时,从早上8点一直走到晚上0点才赶到车站。同时,尽管车站配备了小药箱,但一旦有人生病就特别麻烦。几年前,一位姓苏的工人师傅在这里被野狗咬了,为了打一只破伤风针,他硬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赶到昭通,好在伤口没有感染,没有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二道桥站的海拔高度约1900米,正好处在云层之上,常年云遮雾绕,非常潮湿,职工们的衣服几乎晒不干,睡觉一年到头都需要电热毯,一旦职工回家休假,放在房间里的衣服、鞋子都要长霉,对于大家诟病的恶劣环境,廖勇则不以为然:“西藏那么艰苦别人就不过了吗?北方调车员在零下几十度就不工作了?冷了就多穿点衣服,潮湿有段上配的烘干机,我父亲以前是巡道工,风吹雨打照样要出去,一路上还要扯草,那不比我们辛苦多了?”他说。
除了根雕、盆景,廖勇还爱好书法、爱好手工,车站电坏了,水堵了,都是他主动去修理,为了美化车站环境,他在车站门口摆了一些盆栽。过往车辆停靠这里,熟悉的人向他讨要一根自制的拐棍或者山中的兰草,他总是想办法满足别人的心愿。他喜欢大自然,自有云淡风轻的气质,对工作和生活他除了满足还有感恩,他说:“对于这种我这种没有什么技术的劳动力来说,有这样一个稳定的岗位,能养家糊口,我就感到很满足了。我们这里虽然很偏僻,但组织上并没有遗忘我们,针对购买生活物资难,上级给我们专门开了生活车,需要买什么只需要在网上下单,第二天就给我们送来了;之前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去年又把我们这里手机信号、电视信号问题解决了,现在没事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刷刷抖音,看看电视,了解外面的世界了”。
山里的夜晚来得早,雪也下得很认真,禁不住寒冷,才晚上21点,我就扛不住寒冷决定上床睡觉,杨搏铭下午三点就把电热毯帮我打开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彻骨的寒冷,尤其是头部,更是冷得找不着北,躺下又被冷醒,几次三番后,我只得戴上毛线帽子和衣躺下,睡梦中 ,好几次,我都被屋外剧烈的机车刹车声和喘着粗气的火车铿锵声惊醒,终于熬到天亮,此时,“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来不及洗脸,推开大门,我被眼前的万岭皑雪的景象惊呆了: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亲吻着孤独的车站。
车站正是交班时间,三个人都在,杨搏铭指了指自己血红的双眼说:“昨晚的雪真大,设备的融雪装置坏了,0点我接到段安全科询问电话后就一直睡不着,凌晨1点50我们起来除雪,一直忙到2点50,半夜两点我们起来进行了道岔扫雪,浑身湿透,之后便一直迷迷糊糊地没睡踏实·········”
刘翔刚刚当班完,他主动到厨房给大家煮了面条,谈及即将到来的春节,他说他准备就在车站过,“到时我老婆孩子要过来陪我过除夕,现在习惯了,不回家过年也没啥失落的,我是好静的人,休班回家也就帮家里干干家务,然后钓钓鱼,我不喜欢热闹和喧嚣的环境。”
在刘翔看来,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充满了乐趣,休班回来,给大家带点辣子鸡什么的一起分享,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也没有什么不好。“当然,遗憾也是有的,比如我们的廖师傅,母亲得了糖尿病,眼睛瞎了,他不能天天在床前尽孝;比如我们站长李伟,2020年暴雨季节父亲走了,他没能送到终·········不过,每个工作都需要人去干,你不奉献我不奉献,那铁路的安全运行又靠谁来保障呢?”他说。(来源:成都铁路局宜宾车务段:姚华/龙毅 编辑: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