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这地方(大青山以北),夏天来得晚,热得也迟。但绿起来又似乎特别的快。暮春的大黄风一停,遇上一夜的蒙蒙细雨,早晨起来,推门一望:瓦蓝明净的天底,沟沟岔岔,圪愣地畔全绿了。
山花吐蕊,青苗出土,时令就到谷雨前后。这时大地返青,野菜开始遍地生长,山野中,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野菜馨香。多种野菜中,扎蒙蒙是最常见的,这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有股特殊的香味,乡亲们不知道它的学名,都叫它“扎蒙蒙”。
春天,扎蒙蒙是第一个点缀出嫩绿的“春的使者”。沐浴着春光,孩子们睁着贪婪喜悦的眼光走向山坡梁头,剜出细嫩白色如粉丝的根部,拿回家剥洗干净,既能炒成青白相间飘着油花的菜,也可制成类似辣椒的调味,扎蒙蒙花炝上素油更是面食中少有的佐料。扎蒙蒙的辣味很大,生食尽管会呛得孩子们两眼流泪,但吃起来津津有味。还有一些野菜的根从地里挖出来,洗净就可以直接吃,常见的有狼泡泡(又叫红根根)。
在山沟的泉溪两岸,长着一种叫“蓿麻”的野菜,叶子上长满了小毛刺,皮肤接触后就会红肿起来。还在它的芽叶刚拱出土层,颜色呈鹅黄的时候,孩子们便三五结伴,提着篮子,拿着剪刀,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蓿麻的嫩叶剪到篮子里。回家后用凉水激一下,滤净水待用。心灵手巧的妈妈烧好干锅,放上胡油,再把土豆擦成细丝,和蓿麻嫩叶一起放进锅里煸炒,加水煮沸,放进莜面笼屉,十几分钟后,一顿香喷喷的绘蓿麻菜拌莜面的咬春农家饭就摆上了餐桌。
春播结束后,这时肥硕的蒲公英又成了农家的佳肴。家人将挖回的蒲公英洗净与煮好的土豆丝搅和在一起,加上盐面,拌上葱花,浇上半碗陈醋,于是一大盆白绿相间,色香味美的凉菜放在坑上,全家老幼尽情享用,
甜苣,又叫苦菜,是又一种能在春夏之交剜采的野菜。若是初夏,麦苗刚长出来,甜苣也就破土而出了,这儿一片,那儿一片,一朵朵,一蓬蓬,肥大鲜绿的叶片儿点缀在滩川田间。把铲子插进去,剜出一寸多长的苦菜根,白嫩白嫩的,并会流出乳白色的汁,人们都说这是甜苣奶。这时候的甜苣最好吃。拌凉菜、包包子,调上葱花酱醋,诡生生、仙灵灵、嫩悠悠,放进嘴里吧咂吧砸,嘿!香极了!慢慢品可以品出略微的苦味儿。
时令到了夏至,山葱、石蒜、山韭菜也能食用了,用它做馅制成的馅饼、丸子酥绵绵,也很可口。而用传统的榆树钱蒸糕、擦块垒、擀囤囤,清淡爽口,撩人食欲。“夏末榆钱说话”。到夏末,榆钱就发硬不能再吃了。此时正值“醋柳柳”抽薹的时候,那生长在田边地畔及歇耕的荒地上,一丛丛,一簇簇,叶如柳叶、绿中泛红的外皮、酸中有甜的“醋柳柳”,抽出了一尺多高,粗细如手指的嫩薹,让人一看,就有“望梅止渴”之感。同时,野山蘑、地皮菜、沙奶也接上了茬。
随着季节的推移,野味次第接茬,直到秋末霜降来临。
家乡的野菜,哺育了一茬又一茬人。战争年代,老区缺少粮食,子弟兵就是靠挖野菜树皮渡过难关,打败了日本鬼子;饥荒年馑,野菜成了赖以维持生命的根。如今,野菜不仅是我们这一带农村人喜欢的菜,开始成为商品走上了城市人的饭桌,受到城里人的青眯,登上了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