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丽江一人一句的描述里,后来人对丽江古城旧日的模样兴趣盎然,但当人们为古城坊间曾经流传的奇闻逸事各执一词时,又叫人感觉扑朔迷离起来。
到底古城以前什么样?似乎人人都有独家记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最确凿的说法。难怪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说:“回忆和期待一样,是一种简化和剪辑现实的工具。”
幸好丽江古城不缺有心人,他们用镜头定格那些远去的瞬间,让人们的回忆与期待有了参考依据。
生长在丽江古城的纳西族摄影师唐新华就是这样一个有心人,他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生活,为90年代的丽江古城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影像资料。
唐新华
7月21至30日,唐新华个人摄影展——《记忆中的家园·丽江古城》在古城玉河广场开展。100幅珍贵的古城旧照,将向公众展示最真实的古城时光。
01一部城市相册
对于唐新华和他的好友这样经历过20年前古城生活的人来说,这一张张照片更像是一架架编织机,把沉落在记忆深处的旧人、旧事、旧家园重新编织成了一幅幅画卷。
唐新华的好友和照说,在过去,一个家有一台相机就会有很多家庭相册,一座城如果有摄影师,那就会有这座城市的相册。丽江古城就有很多相册,因为我们有很多的摄影师,唐新华就是其中一个。他把他的镜头对准老百姓,记录下了时光在古城里的足迹。
“生生不息,是这次展览给我最大的震撼,从黑白到彩色,这些作品展现了生生不息的丽江古城,展现了生生不息的纳西文化。”同样作为摄影师,和照对唐新华的作品赞赏有加,还特地站到一幅自己最爱的作品前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
02消失的回忆,又浮现到了眼前
唐新华的另一位朋友和品正觉得,眼前的照片让自己慢慢消失的回忆又浮现在了眼前。他说:“古城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直滋养我的家园,这次展览不单单是让人们重温历史、感受文化,更是提醒着我们哪些有价值的我们要保留下来?那些消失了的又能不能引回来?过度的商业化和娱乐性能不能够有所限制?”
让人们真正感受到小桥流水的美、街头的美、生活的美、古城人的美,和品正认为这就是本次展览对于古城的深刻意义。
“这次专门选择了100张纪实摄影作品,不单是为了反映丽江古城人文生活的样貌与变迁,也是为了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唐新华说,“同时,这次摄影展是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才办出来的,要特别感谢世界文化遗产丽江古城保护管理局和丽江古城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两家主办单位的指导与支持,也要感谢我们摄影家协会的成员们一直的陪伴与帮助,以及丽江日报传媒公司在布展方面的专业支持!”
03画家成了摄影师
“读幼儿园的时候,我画气球、画地雷特别圆;读小学的时候,临摹孙悟空特别的像。”
家里没人搞书画,唐新华却从小展露出不少艺术天赋,他是学校出板报的主力,曾多次在当时的丽江县文化馆参加书画展。所以,少年唐新华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
80年代,唐新华考入云南艺术学院工艺美术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将美术爱好变成工作,未来成为一名设计师。
唐新华学习刻苦勤奋,经常到图书馆翻阅各类设计画册。但是,图片资料不像文字一样可以摘抄,买不起画册就只能翻拍,然后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拍照只能用相机,相机同样也是常人买不起的物件。
“我找我妈要了600块买了台海鸥相机,那时候她一个月工资35元。”拥有相机的唐新华只是每日到图书馆翻拍资料,风景拍摄则是后来的事情了。
1988年,唐新华大学毕业进入丽江县印刷厂。“因为我国画基础不错,回来的时候我还是想当画家,业余时间都在画画。”但彼时的唐新华已经开始了风光摄影,让他疯狂爱上摄影的机会也即将出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丽江县印刷厂每年都会出版以丽江风光为主题的年历,而这小小一方印刷品就成为了唐新华展示作品的平台。
“那时候,很多丽江人家里都贴着我的照片。”照片小有名气以后,唐新华备受鼓舞。
04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生活
照相是个烧钱的爱好。当时一卷36张的彩色胶卷要21块,唐新华的工资只有96元,每个月只买得起一卷彩色胶卷,“多的不敢摁,每次只敢摁一张,一个月就只有这一卷了。”
玩不起彩色,唐新华开始选择用3块5一卷的黑白胶卷,这样他一个月就能拥有5卷,足够他尽情地摁下快门。
时间来到九十年代,唐新华已经疯狂热爱上了摄影,“但是没地方拍,就干脆去拍拍自己的身边事,拍拍古城生活。”
古城里的母亲、女儿、亲戚朋友、邻居、农民工、建筑、桥梁、街巷……在周末或是饭后散步的空余时间里,唐新华背着女儿,胸前挂着相机,将古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
在筹备《记忆中的家园·丽江古城》摄影展时,唐新华一下就拿出了多达5、6千张关于古城的摄影底片,策展人唐新荣先从其中选出了1、2千张,最终又精选出100张,选片工作就耗费了几个月时间。
为了能有足够的收入支持自己的爱好,1996年,唐新华离开印刷厂去广告公司做设计,后来又到丽江风光图片社。他的摄影水平开始突飞猛进,拍摄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05没有妈妈就没有这个展览
年轻时代的摄影热情,是一场对周遭生活的审美实验。时过境迁,年近花甲的唐新华再翻看这些旧日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回忆起了我的妈妈和女儿小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幸福,很美好,相片里面的每个人都在为了美好的生活努力着。”
母亲李镜月与女儿唐哲在五一街老宅 唐新华/摄
作为照片里常常出现的身影,唐新华的女儿唐哲说,自己最喜欢的也是父亲早年用胶卷拍摄的古城系列,如今家里挂着最多的也是这一系列。
关于母亲,唐新华说:“我妈没有什么文化,但她知道我在美术上的成绩,所以当初才会拿出600块支持我。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这个展。”
“很可惜两年前她突然就走了,不然可以看到今天的展览。”
06如今有些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随着旅游热潮的到来,唐新华和邻居们在跨过千禧年后,纷纷退出了丽江古城,而他镜头中所记录的影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了古城生活最后的留影。
“我爹是一个非常勤俭节约、善良努力的人,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和我妈,特别是为了我付出了很多。虽然已经56岁了,但他仍然会去爬高山去荒原,一直在摄影路上,追求美的路上。”唐哲说。
离开了古城,唐新华将镜头对向了更广阔的世界,但他始终还想着拍摄古城。但是在重返古城架起相机后,唐新华心里有了犹豫:“我似乎找不到以前那种感觉了,像是局外人,和古城有了距离。”
但最近,唐新华还是找到了那些曾经拍摄的地点,用同样的镜头和角度重新将古城翻拍了一遍,“古城还是在不断变化,我希望把古城未来的变化也记录下来。”
作者手记
当我们谈论丽江古城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目光如豆的人在讨论着铺面几间,租金几何,令人生厌。那些把古城当作永远家园的人,则在向人们讲述着古城往昔的美好,他们的口吻里没有争风吃醋,没有尖酸刻薄。
从未在古城生活过的晚辈,或是远道而来的旅人,千万别只盯着眼前这座光怪陆离的古城,如今的她或许会像20年前的她那般远去。
你们应该去找一找那些热爱古城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冬天落了雪的古城有多美,会告诉你曾经发生在某条街巷某户人家的故事,会与你夸赞家园的美好,也会和你感叹故乡的远去。
他们,曾经与古城同生共长,透过他们,你能感受到古城沉淀800多年的精神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