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航
到过青藏兵站部的人,可能都听说过小茶花的故事,并且感动落泪。
我还没到兵站部和走这趟唐古拉前,也听说了小茶花的故事,后来还读过许多与青藏线有关的书,书中都有小茶花身影在字里行间跳动。
小茶花不是女兵,而是军人的女儿。她在青藏线上突发高原病,被夺走了幼小生命。那年,她还不到4岁!
时光像楚玛尔河、沱沱河水日夜流淌,高原军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小茶花却永远不老,永远定格在青藏高原。只是她的故事已演绎出多个版本,流传于青藏线。这不奇怪,因为讲述和采写她故事的叔叔阿姨都没见过她,或者没在事发现场,却被她的故事深深打动和感动。
女孩的故事让人心酸。
小茶花都快4岁了,还没见过爸爸呢!爸爸是解放军,当兵当到青藏高原好高好高的地方,忙得很,没时间探家,她就跟着妈妈上部队看爸爸。住在格尔木的幸福院里等了一个月,爸爸还是没能下山来。妈妈假期快满,等不及了,便带着小茶花坐汽车上山,了却孩子的心愿。
爸爸樊世林是青藏兵站部某管线部队教导员,驻地离格尔木七八百公里,海拔有4600多米。出发时,小茶花一心想早些见到爸爸,唱着儿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车刚过五道梁,她就因高原反应发烧、抽搐起来。孩子抵御高原反应的能力很弱,病势发展十分凶猛。尽管妈妈心急如焚,司机加快车速,同车乘客拿出葡萄糖和药品相救,最终也未能挽留下小茶花幼小的生命。汽车到达驻地时,小茶花已躺在妈妈怀里,永远不再醒来……
昆仑山在呜咽,唐古拉山在悲伤,青藏公路黯然无语。
小茶花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不到4年,并且,连是孩子都会拥有的见爸爸一面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妈妈搂抱孩子的手臂已经僵硬,哭干了眼泪。爸爸苦盼亲亲女儿,迎到的却是女儿冰凉的身体,他悲痛欲绝。战友们轮流抱紧小茶花,希望能用众人体温让她复活,听她奶声奶气喊“爸爸”“叔叔”……
小茶花不是军人,不是为国家和社会而牺牲,她走不进格尔木的昆仑陵园。但她是军队的女儿,是为了上高原见兵爸爸一面而遭遇不幸,是沿着青藏公路上天堂的。她把小小的躯体留给昆仑山、唐古拉山,灵魂上了天堂,天堂里没有爸爸。
官兵们把她埋在青藏公路旁。爸爸和叔叔常常来看她,陪她说说话。有爸爸和叔叔们陪伴,她不会寂寞、孤单。
这是青藏线上最年轻的一座墓碑!
除了小茶花外,还有两名军人的孩子也在高原不幸去世。一个叫小龙,另一个叫申真。但他们都跟着妈妈到达爸爸的驻地,与爸爸一起度过了几天,才被高原病带离这个世界。他们的命运比小茶花好些,能够实现见到爸爸的夙愿。
含苞欲放的蓓蕾过早凋谢,花朵还会绽放吗?
会的。小茶花的故事被兵站部演出队黄乐乐、刘青玲等人创作成小品《小茶花》,不但在青藏线为部队官兵演出,而且到北京上演。从此小茶花可爱的形象就常常在舞台出现,爸爸就常常能听到她的呼唤。叔叔们开车经过小茶花坟茔,也会长鸣喇叭问候她。
黄乐乐告诉我,她第一次上高原时,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小茶花。老兵们讲给新兵听,新兵又讲给新兵听,一直传到今天。乐乐还为小茶花写了一首歌:
妈妈领我走,爸爸在前头。白天追着太阳去,夜晚牵着星星游。雪花漫天飘,落在我心头。梦里牵过爸爸的手,千里之外高原走。含着泪,不回头。笑脸解开满心愁,风雪中妈妈领我走……
据说有一年春天,小茶花坟茔上居然长出嫩绿的小草,这在千里赤壁的高原是个奇迹。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们的泪水把她唤醒,化作小草归来。
我沿着小茶花走过的南山口、纳赤台、西大滩、昆仑山口、五道梁,一路寻觅,很想看看她的身影、她的坟茔。但始终没有找到,也打听不到。只有风雪仍在迷漫,青藏公路上人车行色匆匆。
记忆会在时光流逝中渐渐淡忘,但我坚信,小茶花依然绽放在所有高原军人心底深处,绽放在每一个听过或写过她故事的人的心底深处。